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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芳赠鼎瑞的签名照片
2018年9月中秋显宝,黎里乡贤文化研究会举办了老照片展。活动结束后,程国熊先生发给我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的主人公居然是京剧大师梅兰芳先生。照片的后面还有梅兰芳先生的亲笔题签:“鼎瑞先生留念 梅兰芳赠”。那这位“鼎瑞先生”又是何人?为什么大名鼎鼎的戏曲泰斗会送给他这张照片呢?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黎里?诸多疑问萦于心中,一直没有机会向程先生深入请教。
▲程英程国熊父子
今年初,整理照片时,想到了几年前未了解的实情,于是约程国熊先生聊起了此事。程国熊先生从小受父亲程英的影响,喜欢搬弄照相机,什么拉镜、修底、暗房等全套照相工艺烂熟于胸。据了解,当年,程英与鼎瑞先生一同供职于苏州的“雪怀照相”,两人是师兄弟。这张照片就是师兄鼎瑞送给程英作纪念的。
▲林雪怀
“雪怀照相”的老板叫林雪怀,生于1902年,广东香山人,是20世纪20年代的电影小生。林雪怀毕业于汉口同德中学,后到上海一家进出口公司工作。因爱好电影,参加了光华演员训练班,同时也学习了摄影技术。但训练班开办不久就停办,在诸多学员中,林雪怀可算是其中的佼佼者。
训练班停办后,他同徐琥加入百合影片公司,与杨耐梅合演了由朱瘦菊编剧、徐琥导演的百合公司第一部影片《采茶女》电影。公映后,观众对林雪怀的表演予以肯定。
1925年初,大中华和百合两家公司合并组成了大中华百合影片公司。林雪怀退出百合加入明星公司,与宣景琳、王献斋主演了《最后之良心》。他在明星只拍了这一部影片,同年转入了由陈铿然创办的友联影片公司。
▲《秋扇怨》宣传海报
▲林雪怀、胡蝶合照
此时,原在大中华旗下的女星胡蝶也加盟到友联影片公司。这年,林雪怀、胡蝶和徐琴芳合演了陈铿然编导的友联影片公司的第一部影片《秋扇怨》。该片描写一位妇女被丈夫抛弃后,为顾全名节而自杀的悲剧,抨击男人玩弄女性的罪恶,于1926年1月4日在上海中央大戏院首映,反响热烈。
林雪怀与胡蝶是广东老乡,这部影片使得二人从相识到相爱,被称为“雪蝶之恋”。林雪怀爱好摄影,拍得一手好照片。俩人一起外出时,总是带着小相机,遇到合意的风景,拍照留念。
1928年春天,他俩在上海北四川路月宫舞场开张之日,举行了隆重的订婚典礼。到场道喜的宾客名流颇多,还举行了茶舞会,非常热闹。订婚后,两人出双入对,相亲相爱。
林雪怀从影期间一共拍了5部影片,虽都是主演,但由于种种原因并没有大红大紫。再看胡蝶,1928年从天一公司转入明星公司后,在著名导演张石川和郑正秋的指点下拍片,从此走向一条“电影皇后”的康庄大道。凭着胡蝶的名声,林雪怀也有机会与梅兰芳等戏曲名流接触并合影。
▲胡蝶
这时尽管林雪怀和胡蝶在事业上成就差距很大,但二人感情仍很和睦。胡蝶不忘林雪怀过去对她的帮助,曾出资为林雪怀买了一辆轿车,并协助林雪怀在上海北四川路开了一家餐馆。但林雪怀不会做生意,很快就折了本。直到后来林雪怀还背着胡蝶与烟花女子厮混,欠下了一大笔的债务。胡蝶终于对他失望,停止了对他的经济支持,这让林雪怀心生嫉恨,跑到剧组大闹,威胁胡蝶解除婚约。还在信中控诉了胡蝶“不守妇道、举止轻浮”。
为此,胡蝶请了上海大律师詹纪风辩护。詹建议胡蝶向对林雪怀提出解除婚约同时追讨所欠的款项等。“雪蝶”两人的朋友们善意相劝,希望她打消解约的念头,但均无济于事。这场轰动一时的“雪蝶婚约案”以林雪怀败诉而告终。
解除婚约后,林雪怀彻底退出影坛,收拾余资在上海大新公司后面开了一家“雪怀照相馆”。不久,他又将该馆盘给别人,通过朋友,化名“新夫”在《苏州明报》谋得兼职摄影记者一职,并在苏州北局太监弄另开了一家“雪怀照相”。
下面来介绍一下程英的拜师过程:程英原名文如,出生于苏州。因为舅舅无子嗣,过继给舅舅,但程英从来没有去过舅舅家住过一天。舅舅姓朱,住吴江越溪溪上(今吴中区越溪),因为家在太湖边,所以从事水上运输工作。
一天,林雪怀到太湖边拍摄短片,雇用了程英娘舅朱氏的船只。几天来朱氏态度诚恳、服务周到,深得林氏称赞。当时朱氏无意间向林雪怀提出了一个请求,说自已有个儿子,在苏州读初中,马上毕业,能否拜林先生为师。林雪怀毫不忧豫,竟一口答应。当时林雪怀已娶王佩英为妻,程英在朱氏的安排下,选了吉日,按旧制拜过了师父师母,拜师仪式相当隆重。
程英聪明伶俐,既然是拜了师,当然在店里不可能做些开门关门或打扫卫生的工作。几乎天天背着个皮包与师兄、师父外出拍摄。林雪怀毕竟是科班出身,所以照相馆生意还相当红火。
1932年11月底,梅兰芳参加上海义学筹款演出,由南京去上海路过苏州,下车游览苏州名胜古迹和拜访苏州名人好友。林雪怀既作为友人又是梅兰芳此次苏州之行的指定摄影师。友人重逢,百感交集。当时林雪怀为了完成拍摄任务,带着几个徒弟奔波于饭店与各景点,文章开头所说的这张照片就是当时林雪怀所拍。程英当时只有17岁,师兄鼎瑞有心计,多印了一张请梅兰芳签名留念,后来就转送给了程英。
此时,林雪怀与胡蝶的婚约虽早已解除,但两人在经济上的纠纷尚没结束,一张张催款单不断贴到照相馆门板上······由此,林雪怀的经济日益拮据,抑郁成疾,得了颧骨癌,病痛缠身,处于万分困苦之境。几个徒弟忙里忙外,一方面要守住照相馆的正常营业,一方面照顾师父的病情,但债款数额巨大,照相馆的收入只是杯水车薪。林雪怀的病情继续加重,于是到上海治病,巨大的医药费,不得不将照相馆盘出,“雪怀照相”仅在苏州开业两年有余,便不复存在。尽管如此,还是没有挽回林雪怀的生命,1935年他病逝于上海。
▲程英毓芬结婚照
▲新新照相馆所摄照片
料理好林雪怀的丧事,众徒弟各奔东西,程英去了苏州牛角浜改行学牙科。不到一年,黎里有一帮私营小老板到苏州游玩,正好遇上程英,聊起了照相业。其中黎里官塘开豆腐店的于某对程英说,黎里是个繁华之地,仅医馆就开了近10家,而照相馆东西市仅二家,根本忙不过来。如果程英愿意,于某可以将豆腐店的房子重新装修廉价租给程英。双方一拍即合,程英便带了女友入籍黎里,“新新照相馆”就此开张,取“新新”之名是为了纪念师父林雪怀。
▲鼎瑞赠程英照片
可是好景不长,1937年底,日军侵占芦墟、黎里一带,大肆烧杀抢。“新新照相馆”化为灰烬,苦心经营近一年的事业付诸东流。房子被毁,只能另寻门面,于是程英在夏家桥东、周赐福西边租了门面,改名“静雅照相”。程英心灵手巧,为了把学到的牙科技术服务于大众,“静雅照相”的楼下设牙科,而楼上是专门的照相工作室。期间曾接到师母王佩英从香港写来的信,要程英到香港或南洋去发展,程英先生考虑到子女多,不能成行,从此与师母天各一方,音信隔绝。据程国熊先生回忆,家中保留有一张王佩英女儿幼年的照片,头上梳一冲天辫,煞是可爱,但因年久而遗失。1948年,师兄鼎瑞在上海四川北路觅得门面三间,要程英一起去上海创业,同样因为家事繁琐不得抽身。
▲程英所开照相馆的名称变迁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镇上成立“黎里卫星照相合作商店”,商店由程英负责。程英把一生的时光扑在照相事业,他拍摄的照片从不同的角度纪录了从抗战至新中国建设、改革开放等不同历史时期的印记,黎里乡贤文化研究会珍藏了程英所拍照片一百多张。程先生热心提携后进,把拍摄技术无私传授给他的学生,至今仍有他的学生坚守在照相岗位上。
◆ 责 编:朱梦亭
◆ 美 编:朱宇婷
◆ 审 核:王来刚
◆ 图 片:查文荣、馆藏及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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