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1/23 3:2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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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琇(1638-1715)康熙十八年(1679)二月任。字瑞甫,号华野,明崇祯十一年(1638)六月十八日生于山东即墨县城郭家巷。康熙八年己酉科举人,九年庚戌科蔡启傅榜三甲124名进士。励志清苦,中举前读书在深山,吃的是野菜,洗衣做饭都自己动手。海盐人、康熙十八年己未召试博学鸿儒第一的彭孙通有《送郭华野之任吴江》:“剖得仙符亦壮游,枌榆偏喜借才优。境分林屋千岩秀,城对松陵万壑流。吴越山川当四会,东南财赋甲诸州。悬知父老深延企,竹马争迎郭细侯。”
他在吴江任上,精明果断不畏权势。以前,征收赋税银两时发活串,奸猾的催征吏役从中侵吞无数,倒霉的是不知情的老百姓。他推行版串法,每户的赋额分十限写在一张连单上,把连单直接发到每户,让他们依限照数将银两封好交到粮柜上,粮柜给收讫凭证。他还在衙门口放置戥子,让纳赋人自己称量银两后交到柜上,每两加折耗5分。百姓对不时上门的催征吏役不胜其烦,他让里书上门催交,对久催不缴且拖欠数量大的才打板子,也不过四五下而已。这样一来,老百姓可少支出许多招待吏役的经费,该交的也尽早全额上交。院吏(即京官)某拖欠粮食,在大堂上还牛气十足不下跪。他让衙役将之掀翻在地,照章打板子。吃板子后,院吏只好乖乖地把粮食交清。
提督杨捷派手下人到吴江来督造战船。这帮家伙公开索贿,还把不肯给他们贿赂的县吏绑在船旁示众。他前往劝导,对方非但不听,反而出言不逊,被他一巴掌打入水中。以前的经承张某贪污后,逃到杨捷那里当差官。一天,手持令箭到吴江催军粮,见到郭琇口出狂言,被郭一巴掌打掉帽子,只好跪下求饶。这些事情尽管杨提督都听说过,但鉴于郭琇的刚正不阿,也只好装聋作哑。苏州知府某几次向郭索贿,都被他顶回去。又下令让他枉法办事,还对他进行威胁。他反问说,这种强盗事我能办吗?就是顶着不办。
唱戏的凌泰是吴江人,在京城依仗王爷府上的势力与州县抗衡,不得到好处从来不肯帮助别人办事。他在吴江买下田产,却不肯完契税,反而派人到县衙来索取税契。郭琇把来人打了一通,让他回去告诉凌某,限三天之内交税银,迟则上门抓人,吓得凌不敢露面。凌的母亲去世,巡抚余国柱通知各州各县前去吊唁,惟独郭不去。巡抚当面催他,他就是不去。
大凡惯匪积盗与土豪劣绅勾结在一起,就谁也不敢去碰。郭琇不信邪,把他们一个个都抓来绳之以法。有一次,强盗在官塘上大白天抢劫。得到报案后,他立即将文书移送守备陈桓,并一起前往追捕。强盗在船上穿着华丽的衣服,骂骂咧咧装正经人。陈守备不敢上前抓人。他纵身跃人对方船中,叫其他人出来作证,于是人赃俱获。
他在吴江任上八年。这是明清两代,有确切年份在吴江任职时间最长的知县。康熙十八年(1679),他捐俸完竣前任林鼎复的县衙大堂工程,并将“牧爱堂”移建至“忠爱堂”后面,董訚作记。二十一年为黎里玛瑙庵流香阁题额。二十三年重修县学,二十四年在孔庙悬挂御书“万世师表”匾额,修城墙。吴江的文人中,他特别推崇博学工诗,写真神肖的顾尊焘(字向临),称之为小虎头家。他两度修《吴江县志》。乾隆《吴江县志》称,“其政绩,他州县官无及者”。
康熙二十三年(1684)六月,副都御史汤斌担任江苏巡抚,听到他在吴江有“墨吏”的名声,对他当面进行责问。他回答说,“上面一直来要钱,我无处去筹措,只好到老百姓那里搜刮。大人你如果能一清如水,我怎么敢贪赃枉法?”回到吴江后,他召来衙役用水冲洗大堂,从此一改前辙。经过一段时间考察,汤对他的施政大加赞扬。他亦曾向汤上条陈,提出“十弊二可议”的建议,被誉为“长沙策、监门图”。具体内容是:一征解条银弊,一收兑仓粮弊,一解银交粮弊,一捐输赔垫弊,一驿递疲困弊,一上下差扰弊,一盗逃窝纵弊,一势棍包侵弊,一管粮官无分任责成弊,一匿名状无都图住址弊;一请议并蠲各年漕项钱粮暨议减苏松浮赋,一请议烦剧职员因公里误降罚俸银重叠勒追之。汤准备一一奏请朝廷次第改进,但由于自己调任,吴江没有实行。
经汤斌的推荐,康熙二十五年(1686)他人京述职。此时,前任江苏巡抚余国柱刚刚在朝中掌权。他曾经向郭琇索贿数万遭到拒绝,对郭恨之入骨,便唆使人诬劾郭在吴江未完成征赋额,并将汤的推荐奏章扣住不上送。刑部尚书、常熟人翁叔元(字铁庵)也随声附和。当时,长洲贡生何焯(字义门)在京考选,是翁叔元的门生,知道情况后到翁府责问不已,还索回门生帖。康熙皇帝了解到郭琇的为人特许考选,二十六年授河南道监察御史。
当时,河道总督靳辅(字德洪)提出要停止疏浚淮河下游,在洪泽湖东北角高家堰修复堤,挡住上游来水,清丈堤外土地作为屯田,说是每年可增收粮食百万余石。直隶(今京津冀)巡抚于成龙在安徽按察使任内曾督修河工,认为下游宜浚不宜堵,复堤不能修。户部尚书佛伦踏勘后,却支持靳的建议。上面让大臣们复议,尚书张玉书、左都御史徐乾学都认为屯田有害无益。康熙二十七年(1688)正月二十三日,郭琇上《参河臣疏》,弹劾靳辅治河无方,偏听偏信幕僚陈潢,阻挠开浚下游。康熙皇帝在乾清门召集诸大臣商议,并让大臣们到实地考察。不久,靳亲自到朝廷申诉自己的主张。在大臣们再次复议时,郭琇重提屯田害民的理由,被康熙认可。最终,靳辅被罢官,陈潢也被革职流放。不过,康熙对靳辅的治河功劳还是给予充分肯定的,三十一年又命靳辅为河道总督。这是后话。二月,郭琇任左佥都御史。
康熙二十七年(1688)二月初六日,他上《纠大臣疏》,弹劾武英殿大学士明珠与余国柱结党营私,买官卖官,欺上瞒下,相互攀比受贿,详细列出他们的八大罪状,其中还提及佛伦、傅拉塔与靳辅相互勾结的事。对明珠与余国柱权倾朝野浪费贪污的事,康熙早有耳闻,只是每次追问,都被他们搪塞过去。这次借郭的奏折,初九日便革去靳辅、明珠、余国柱的大学士职务,文华殿大学士李之芳休致回籍,吏部尚书科尔坤、户部尚书佛伦、工部尚书熊一潇等都被解任。朝中五个大臣一下子走了四个,这是史无前例的。三月十八日,郭琇升太常寺卿,十一月四日擢内阁学士。二十八年三月,任经筵讲官,闰三月八日由内阁学士升吏部右侍郎,五月十二日升都察院左都御史。
康熙二十八年(1689)九月十九日,他上《参近臣疏》,弹劾少詹事高士奇与原左都御史王鸿绪,表里为奸,结党招摇;给事中何楷、翰林院撰修陈元龙、编修王顼龄依附他们干坏事。结果,高等一并被打发回原籍。
他的三次奏章,前后劾罢大臣十余人,朝野震惊,一时声名卓著,史称“铁笔御史”。但被劾的这些人都对他恨之入骨,千方百计要寻找机会扳倒他。十月,御史张星法弹劾山东巡抚钱钰有贪污劣迹。钱辩称是诬告。实际是,郭琇向钱推荐即墨知县高上达等,遭到拒绝,便指使张弹劾钱。法司还没定钱的罪时,他又检举左都御史马齐在会审时多方活动,要把张的诬告罪坐实。上面责备他疑心太重,法司又把他请托的事呈报上去,本来应该罢官,看在他平时鲠直敢讲的份上,十月十日降五级调别处他用。张星法降二级留任。康熙二十九年(1690)四月,吏部推荐补郭琇为通政司参议,上面改为准予带已降的级别回家休息。
江苏按察使高承爵想方设法收集郭琇在吴江的过失,却一无所获,便将县丞赵炯经手征收漕米时,亏空2300石的事移到郭头上。江苏巡抚洪之杰行文到山东,要他到江宁(今南京)当面对质。此时,佛伦正在山东巡抚任上,也弹劾郭违规逗留原籍,以图重新起用,提出要将郭罢官入狱惩治。佛伦又称,郭的伯父郭尔印是明末御史黄宗昌的家奴,父亲原名郭尔标,曾经加入贼党,郭私改父名请诰封,应当追夺。
郭坦然到江宁接受质询。实际情况是,他人京后,暂时代他视事的县丞张绮梅,把赵炯经手的漕米仓储数盖印了结时,并不知道赵已经亏空这么多。后来赵被降级调任时,事情才败露。张绮梅报告上司,但抓不到赵炯。他听到消息后,立即派人买米把亏空填补上。
质询时,他和张绮梅、经承顾德明都据实禀告。但高承爵根本不听,只是一味地对张、顾二人用刑,用夹子夹他们的足踝,逼他们承认亏空是郭琇造成的。张绮梅受刑到十一夹仍不改口。郭对张、顾二人说:“你们何必受这般罪,他要你们怎么说,应承下来就是了。”高承爵转问郭:“你不怕死吗?”他回答说:“怕死就不到这里来了。”还补了一句,“怕死的才坐在堂上。”因为康熙早就有旨,对大臣不准用刑,高干受气却不敢对他怎么样。于是只好改已录的口供,作为监守自盗理赔后减等处理,发配陕西戍边。这个判决遭到天下反对,尤其在吴江反响更为强烈。诏书免戍边,责令回原籍。
康熙三十八年(1699)三月十四日,康熙皇帝第三次南巡路过吴江时,运河两岸跪满为郭喊冤的百姓。这场面让康熙着实感到震惊。侍臣传旨问郭琇从前在吴江的情况,百姓齐声说好,呼声震天。圣驾五月回到德州时,郭迎驾。回京后,康熙与武英殿大学士阿兰德等商议,并于六月初一下旨授郭为湖广总督,命立即赴任。
到任后,他提出,黄州(今湖北黄冈)、武昌(今属武汉)两府每年有27000多石军米运往荆州(今江陵)、郧阳(今郧县),其间相距千余里,车马费不计其数,应该改为解交银两。江夏(今武昌县)等13县有许多明朝藩王的田产,土地贫瘠赋额却是民田的数倍,请求按民田一样征收。江夏、嘉鱼、汉阳3县沿江的田地遭江水吞噬,有赋额却没有田,请求蠲免这300多顷的地租。他的请求都一一得到康熙皇帝的首肯。
康熙三十九年(1700)二月进京述职。他向康熙皇帝面奏,湖南地广人稀,民生凋敝不能完课,估计正式清查后钱粮大约要比以前少收三成。康熙回答说,只要不让黎民百姓受苦,即使再减少几成也无妨,并让他写个奏折,按照请求的去办。三月,他上条陈讲三件事,一是修筑堤塍,严格规定奖惩办法;二是停止修造没有实际用途的粮船;三是苗族的地方官员应由朝廷统一调补。他还提出,楚地(今湖南、湖北)以前沿袭下来的八种弊政,如包收钱粮赋税、陈规旧习的摊派等都应该革除,并要推行征粮给滚单,惩治讼棍,不准滥施刑罚,惩治诬告的巡捕,禁止死者旁系亲属抢夺遗产,惩治大户阻挠本姓穷人人祖坟的行为等,都被康熙皇帝采纳。
五月,他又提出,整顿各地考试中的不规范操作,惩处贿赂考官的行为。七月,他请求将湖南的100万零4800多石存粮,一半作存粮,一半碾成米,以平衡米价。十一月,他与河道总督张鹏翮请求朝廷,在科考中明确高官子弟的人选名额,各省应责成祭酒按章办事。礼部采纳了他们的建议。
在面奏圣上时,他对以前佛伦诬蔑他父亲是贼党一事进行质疑。他说,父亲是生员,有县册可查,郭尔标根本就没有妻室,何来子女,不知佛伦是从哪里得来的证据。此时,佛伦已是文渊阁大学士,皇上追问起此事,只好承认是弄错的。于是,重新恢复郭父的诰封。
参将朱绂报告平定红苗族的反抗后,郭提出善后之策,其中包括设立汛口派兵把守、禁止私贩火药、与苗族通婚、每月举办三次集市并限时集散等,还将这些内容勒石,作为永久遵循的凭据。他还建议,把沅州(今湖南芷江)总兵移驻镇箪(即湖南凤凰县城,是红苗的聚居地),都被认可准予推行。
康熙四十年(1701)二月,郭因病请求休息。康熙挽留并感叹地说,郭琇病了,想找个人替代他,可惜像他这样的人才又能找到几个呢。四月,他奏请拨常平仓米给荆州发军饷。六月,奏请从边远地区的游击守备中选拔提督;参照江南的额度,增加湖广乡试的录取名额13个。给事中马士芳奏称,湖广布政使任风厚久病在身,巡抚年遐龄包庇不上报,硬说任没有病。正巧任进京述职,康熙见他好好的,便说,倘若任风厚真的不能视事,郭琇是不肯庇护他的。这事就不了了之。因为病情加重,郭再次请求离职,但康熙还是挽留不允。
黄梅县知县李锦征赋不力,郭琇派人前去摘李的印。李在那里深得人心,百姓紧闭城门不让人进去,还恳求把李留下来。郭顺百姓的意未对李处置。御史左必蕃据此弹劾他,吏部主张罢他的官。因为那里清丈田地还没有结束,康熙只得让暂缓。
康熙四十一年(1702)九月,镇箪生员李定等紧急报告朝廷,红苗任意杀掠,总督巡抚却捂着盖着。给事中宋俊业弹劾郭琇,说他一向乱张声势,最近更是颓废,拿着俸禄养痈成患,理应受到惩办。康熙命侍郎傅继祖、甘国枢,浙江巡抚赵申乔前往湖南了解情况。正好郭亦报告清丈工作结束,请求致仕。上面责备他清丈工作拖延时日,以前所奏事情有出入,尤其隐瞒红苗事件和黄梅县发生的事情。他辩称年老多病以致失察,请求一并治罪。
红苗事件的真相是,红苗开始进攻镇箪时,游击沈长禄前往征剿。到大梅山时,守备许邦坦、千总孙清都被对方俘虏。沈私下把他们赎回后,副将朱绂就报告说红苗已被招抚。郭没有进行仔细核实,就据此上报朝廷。
傅继祖等了解实情后禀报朝廷。康熙四十二年(1703)四月十二日,郭与提督林本植一起被罢免。接着连上五次疏,请求归乡,终于得到批准。回家后,他将俸金全部用来周济族党,发生饥荒时就在乡里进行赈济。五十四年三月初七日卒于家,五十五年人祀即墨县乡贤祠。乾隆四年(1739)被列入吴江县名宦,入祀名宦祠,平望沈祖惠写《湖广总制前吴江令郭华野先生祝文》。康熙《吴江县志续编》卷2,乾隆《吴江县志》卷6、7、8、23、33,嘉庆《黎里志》卷5,道光《平望志》卷17,王鲲《松陵见闻录》卷10,赵兰佩《江震人物备考》卷10,同治《苏州府志》卷72、110,光绪《湖南通志》103卷,钱泳《履园丛话》,《清史稿》卷270,《清代七百名人传》,《清代职官年表》,《中国历史大事编年》,朱彭寿《清代人物大事纪年》,新编《即墨县志》。同治《即墨县志》卷7、9和《江苏省通志稿·人物志》卷3字作瑞卿。长沙策、监门图:西汉政论家贾谊(前200-前168)被贬为长沙王太傅,史称长沙傅。宋郑侠任安上门监,把所见的惨象画成《流民图》,上呈神宗,下诏罢“青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