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二三事

每天从家中出发，经花园街，走北斗弄，一直向东。走到一处东西向的断头浜，浜的西端有一座小庙，庙里有三尊菩萨。沿着断头浜的北侧继续向东，走完断头浜，浜的东端和一条南北向的大河交汇，这里水面十分开阔。在这转角处有一家茶馆，我曾在店内躲过大雨。拐弯走不远，便有一石拱桥横跨大河之上。过桥沿河向北，走四、五个铺面的距离，向右折入一条小弄，再转两个弯过两条弄，才到淘沙弄小学。盛泽的小弄实在太多了，不少小弄都不是直弄，弄里还要转几个弯。

▲淘沙弄小学旧址（杨传泳提供）

淘沙弄小学的幼儿班，学期结束时要发成绩报告单。从我保存的一张1954年7月发的，“53年度第二学期的幼儿园成绩报告单”看，当时从幼儿园进入小学的智、体、音、美的考察要求都不高。比如计算：能从1数到30；能认识时钟；能知道今天星期几；能计算15以内加减法，就被评价为做得很好，获得五星。

幼儿园注重培养儿童卫生、健康、安全的基本生活习惯和行为规则，对他人友爱、信赖、礼貌的良好道德品质。

那时没有“起跑线”一说，幼儿园生活快乐无忧。

▲1953年度第二学期吴江县盛泽镇淘沙弄小学校幼儿班成绩报告单（叶声勇提供）

这张报告单中的“告家长书”有一句：近来河水上涨，水位很高，有些地区河岸不分……这给1954年盛泽镇发大水留下一点文字依据。

▲幼儿班成绩单内页（叶声勇提供）

我的另一张1956年1月发的成绩报告单显示淘沙弄小学已改名为吴江县山塘街小学了，不知为什么少了盛泽镇三个字。

▲吴江县山塘街小学1955年度第一学期成绩报告单（叶声勇提供）

牧童湾的名字挺有诗意，那是成年以后的感受。小时候却误认为是马桶湾，常羞于提及家在此弄内。但弄内的盛泽培元公所建造的自流井，却是我童年时的欢乐世界，至今难忘。

▲洋井

自流井，我们称为洋井，在一个转角处，一人多高的储水池，东、南两面和周边民居有六七十公分的距离，形成两条小夹弄，这里便是我们躲猫猫的好地方。西、北两面装有水龙头，前面有一些空地，用围墙围起。围墙上半部是一根根粗粗的钢筋，顶端有菱形的尖刺。西面北面各有一扇双开铁艺大门，洋井东有一间机房，里面有一只大马达，抽水时电闸一合，马达的帆布皮带，啪、啪、啪、啪，发出很响的声音，煞是吓人。

洋井自成一方天地。这一方天地也是我们的，我们经常在这里玩捉迷藏、官兵捉强盗、老鹰捉小鸡，持棍使棒从西面门窜到北面门，玩得忘乎所以。

洋井的管理人，我们都称她井间嬷嬷（地方音发阴平mai），嬷嬷十分善良，对我们这些顽皮儿童从来不会呵斥，盛夏时她会在黄昏将洋井的地坪用水冲上几遍，赶走暑热，让四周邻居们都来纳凉，聊天看星星。牧童湾的石板路常年湿漉漉的，来取水的总有一些水洒出桶外，冬天嬷嬷会在石板路上铺一些稻草，冰冻时路上不再滑溜。

▲石板路小巷

井间嬷嬷有一个土方子，会治“蛇胆”，“蛇胆”就是带状疱疹。一年夏天，我不幸患上了“蛇胆”，身上一颗颗小水痘，十分疼痛。有人说这是有蛇在身上爬过，我非常害怕。母亲请嬷嬷来医治。嬷嬷让我在太阳底下脱下小背心，然后她用一支毛笔蘸了一些碗里的墨汁，在我的身上长水痘的地方不停的画圈圈，口中还念念有词。我只听清了最后二句话是“白鹤童子到，立刻就断根”，就这样画了三次，竟然痊愈了，断根了，真太神奇了。长大后我才知道，原来以前好的墨锭中含有麝香、冰片此类中药的。

小学四年级时我家搬回苏州城里，剩下父亲一个人在盛泽工作，好几年我都吃不惯苏州的自来水，觉得有一股药水味。心里总惦记盛泽那口清冽甘甜的洋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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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编：朱梦亭

◆ 美编：顾舒文

◆ 审核：王来刚

◆ 图片：叶声勇，杨传泳及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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