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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5月02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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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年味浓——过年的三次“请客”仪式
孙会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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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小年夜,母亲就开始忙碌起来:掸烟尘、洗床单、淘米轧粉、做年糕做团子、买年肉杀鸡鸭、剪窗花贴对联,年的味道在母亲不停忙碌的身影里越来越浓,年的脚步在母亲每时每刻的惦念里越来越近。


吴头越尾,靠近浙江的吴江西横头人过年,过年时有三场特殊的“请客”仪式,也是母亲最重视也举办得最隆重的:除夕夜之前的“拜利市”“请祖宗”和年初五凌晨的“接利市”。这个规矩一直在我们乡间沿袭着,居住的房屋从狭窄到宽敞,屋里的人一年年变老,但过年的三场仪式永远不会变,以前是太奶奶,后来是奶奶,现在轮到母亲甩(挥)大旗。


一家人在母亲的指挥下,从小年开始,老老小小忙前忙后准备整整五六天,才能顺利而满意地完成这三场最隆重的仪式。




拜 利 市





年廿七,母亲开始第一场仪式——“拜利市”。这是一场最被母亲看重的仪式,母亲说只有把这个仪式办好了,来年一家才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家里福气财气运气一年四季滚滚而来。


“拜利市”可讲究了,一张大圆台桌面上依次摆满了各种物品:最北面朝南的是一副马张(注:如灶神纸神像),很气派地一字儿排开。两边是42只小酒盅和42副原生筷子(注:吴江方言,未使用过的筷子),都是配套的,专门用来“拜利市”,平时谁也不能碰更不能使用。边上还有烟灰缸,父亲会不断地毕恭毕敬倒酒点香烟,前后三次,直至酒盅倒满烟灰缸盛得满满当当。



▲“拜利市”时摆的供桌(孙会芳提供)



▲ 添 酒(孙会芳提供



▲ 点 烟(孙会芳提供


桌子正中位置最显眼的是四大件:屁股带有几根鸡毛、头高高昂起的整鸡一只,大蹄髈一只,肋条肉一块,大鳜鱼一条,另外还有酱油蛋、酱脚爪和大肉圆各一盆,有时还有大肠、番茄、金花菜、黑木耳、茨菇等小冷盆。除了丰富的菜肴,周边也摆满了各种特色食品,如象征着高中团圆的糕饼、粽子、团子、圆子等。年糕也是其中的主角,母亲往往不会做白色或青色的年糕,她总会耐心地做上几条用黄南瓜拌在糯米粉里的年糕,上面捏上两只玲珑有趣的小元宝,那是“黄金万两”的意思。其实桌上每一样东西都有讨口彩的意思:小零嘴寸心糖表示称心如意,橘红糕代表红红火火,小方糕则有步步高升之意,开心果预示来年开开心心,菱角则是希望家里小孩心灵手巧。甚至连每样水果都是母亲精心安排的:桔子和梨子放在一起表示吉吉利利,红色火龙果表示红红火火,黄色的香蕉则是发财果。当然母亲也总不会忘了放一盆发芽豆,预祝来年事事大发。


▲ 整 鸡(孙会芳提供


▲ 鳜 鱼(孙会芳提供


▲元宝年糕(孙会芳提供


此外,桌腿上系着一条大鲤鱼,有鲤鱼跳龙门的寓意,桌上靠着两根高高的甘蔗,有生活节节高的意思。母亲为了这次拜利市,花尽了心思,动足了脑筋,这么辛苦操劳只为了一家人能平安顺遂,这是每一位普通老百姓的朴素心愿。


▲供桌旁摆放的甘蔗(孙会芳提供


等桌子最南边的两根高高的蜡烛和中间的一柱香快燃尽时,母亲便会拿来几个旧锅,开始烧纸钱,一叠一叠各式各样的元宝,红的,黄的,金的,母亲边虔诚地烧纸钱,边会不停地煞有介事地念叨着,请神仙菩萨前来享受美食,保佑全家强强健健平平安安等。


▲ 烧纸钱(孙会芳提供


两个多小时的仪式完毕,一家人都一一磕头行跪拜礼仪之后,母亲便会将一样样“拜利市”的东西撤下桌来,这个塞点那个掰点到小孩嘴里,说是吃了吉利的。我们小时候桌上还有猪头肉,每到这时,是我们兄弟姐妹最开心的时候,爷爷会拆热气腾腾的猪头肉给我们吃,吃着香喷喷的肉,一家团团圆圆围着桌子转的快乐劲儿,一辈子深深地烙在我们脑海中。







请 祖 宗






年廿八,母亲开始进行第二场盛宴——“请祖宗”。这相对于“拜利市”来说,要简单轻松得多,大大的圆桌改成了方桌,酒盅筷子只要十三副放在北、东、西三面就够了,蜡烛一根就行,菜是七样或者九样,必须成单:蹄髈、东坡肉、肉圆子、茨菇、蛋和鱼等,最后放一个素菜就行。糕点也只要放两条年糕或者几个团子就行。水果、零食、甘蔗之类的就没有了。母亲边摆菜倒酒边磕头,嘴里一直在叽里咕噜地跟祖先“交流”着,诚心诚意邀请祖先来品尝美食,并且不忘汇报一年的收成,祈求祖宗继续保佑小辈们安康。最后上了年饭,烧了锡箔元宝,请祖宗们“大快朵颐”之后,仪式就算结束了。



▲“请祖宗”时摆的供桌(孙会芳提供







接 利 市






年初四的晚上,最后一场仪式——“接利市”开始了。母亲又开始做新鲜的大肉汤圆,摆出各种食品依次放到桌上,真心实意地迎接着财神菩萨。“接利市”也叫接财神,所有的一道道仪式跟“拜利市”一样,所不同的是,“接利市”要在桌上放一个个大红漆长盘,将所有东西都一一按类放在长盘里。年初五凌晨十二点刚到,父亲便会放起一个个响亮的爆竹迎接财神早点到我家来。周围家家户户响起一片烟花爆竹声,天空被映得通红,热闹的场景,欢喜的笑脸,一家人都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中。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我们边品尝美味的大肉汤团,边欣赏着璀璨的烟花,每个人都盼望着新一年能发大财过上更富裕更兴旺的好日子。



▲肉汤圆(孙会芳提供


▲放烟花爆竹


至此,由母亲亲自操办的三场盛宴基本大功告成,母亲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得那么灿烂,那么幸福!







END



     责 编 | 沈思言

     美 编 | 潘   莉

     审 核 | 王来刚

     图 片 | 孙会芳,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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