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叔父费因笃先生

  我的叔父费因笃先生离开人世七年了，每当与熟人、朋友提及叔父时，我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他那睿智的目光、和蔼的脸庞。我们叔侄一向关系密切，感情弥笃，他是我十分尊敬的长辈。他的学养和操行曾给我较大的影响。

  费因笃先生曾是一名虔诚的基督徒，恪守诫律，竭诚奉主。他的人生准则是“尽一己之所能奉献给苦难大众”。所以无论亲朋、教友，只要有求于他，他一概尽力相助。据我所知，以前松陵近郊一位农民，是我叔父的教友，曾多次得到他的无偿资助。在我叔父退休后，我还看到他在有限的退休金里挤出钱来资助这位孤老农民。几十年里费因笃先生尽自己所能，扶贫助弱，一以贯之。受过他关爱的人，不下百计。而他自己不奢物欲，节俭为尚。

  费因笃先生年轻时胸怀忧国忧民之心，曾和许多有志青年一样，徬徨过困惑过，社会何日安定？民众苦痛何日可解？我的叔父原先不是有神论者。他19岁毕业于苏州中学高师科，旋即考入上海中华艺术大学，学习西洋绘画，那时他深受西方文化、艺术的熏陶，对基督神学产生兴趣，决心皈依，替主布道以普救众生。于1936年考入南京金陵神学院。经过四年多的潜心学习，以优异成绩毕业并被派到吴江基督教堂——四维堂任掌教牧师。那时四维堂属基督教苏州教区、长老会教系，由两位美籍牧师（约翰·明德、林·保罗）直接领导。费因笃先生与他们友好交往，切磋教义，掌理教务，不卑不亢。他在传经布道中结合中国的传统道德观念，教化徒众互助互爱以“有益社会、造福人类”为奉主之本。我的婶母蔡恩召女士也是一位受过洗礼的基督徒。她弹得一手好钢琴，在四维堂负责唱诗班，同时协助我叔父处理堂务。他们共同创办过图书馆，馆名“普益社”，意谓大众受益。他们还利用暑假举办“暑期讲习辅导班”，招收贫困学生，向青少年灌输文化科学知识和耶稣的普济众生之爱，企望青少年长大后能以博爱无私精神和科学技能奉献社会。由于他们的竭诚操持，四维堂在松陵地区颇负声誉。

  费因笃先生不仅精于基督教义，而且深谙儒学、佛学要旨。他退休后经常在自己书房里研读孔子和佛教方面的书籍。1984年他撰写了《论孔子与基督的关系》、《佛学、儒学、神学的内涵》等论文，在“中国孔子研究会”的刊物上发表。还应孔子的第76代孙女孔令蓉的邀请，专程去山东参加祭孔大典，并同匡亚明会长合影，成为“中国孔子研究会”的会员。叔父晚年研究佛学、儒学、使我愈加敬佩。我时常去他的书房看望他，向他讨教宗教、儒学方面的知识，议论中国知识分子崇尚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话题。由于多次聆听他对儒学、佛学和神学要义的阐述，我对于三教哲理贯通，于人类有异曲同工之妙，亦颇有悟彻。我的叔父一生好学精研，博览强识，晚年尤能突破教门探索人类理性的共同点，融汇中西的治学精神，永驻我心。

  1949年，吴江解放，人民大众获得了新生。费因笃先生便脱下神服，满腔热忱地投身于人民教育事业。他先是以教育界代表参与吴江县各界人民代表会议驻会委员会的工作，后来在吴江县1—6届人民代表大会上被选连任为县人民委员会委员。他先后在震泽初级中学、黎里初级中学担任过副校长。他还是政协吴江县六届、七届委员会常委。凡与我叔父共事过的人，或者他的学生和过去的教友，无不称赞他是一位良师益友。他执着的工作态度，清廉正直的人品，博爱无私的精神，彬彬有礼的仪容、举止，都给人留下难忘的印象。我永远怀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