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难见真情

  1927年“四·一二”政变，在南京国民政府发布的秘密通缉令中，柳亚子被列名第二十一。5月8日深夜，军警入室搜捕，柳亚子匿身复壁，得免于难。于5月15日携眷亡命日本。次年4月，在友人力劝之下归国，定居上海。此时，国共合作的局面早已彻底破裂，迎面而来的十年内战时期，国民党政府对外向帝国主义妥协，对内实行法西斯统治。1930年11月起，对革命根据地连续发动了五次军事围剿；与此同时，国统区内的文化围剿亦日益疯狂。许多共产党人、左翼作家及知名人士，或是锒铛入狱，或是倒身血泊。柳亚子身处逆境，置个人安危于不顾，以其特殊的地位和身份，倾力投身一系列营救活动。

  1931年8月邓演达在沪被捕。柳亚子偕何香凝，与宋庆龄作桴鼓之应，联名致国民党当局：“报载邓演达判处死刑，究竟已未执行？请电复。如未，望即释放。”然而营救无效，邓氏于是年11月在南京遭秘密杀害。1931年6月，第三国际远东局负责人牛兰夫妇在南京遭非法逮捕。7月初开始绝食，以示抗议。7月10日，柳亚子与郁达夫、田汉、洪深、陈望道、茅盾、丁玲、谢冰莹等30余人，应潘汉年之邀，在汉口路老半斋莱馆集会。柳亚子领衔，联名致电国国民党当局：“牛兰夫妇，绝食八日，危在旦夕，请立即释放，以重人道。”鉴于白色恐怖，未请鲁迅与会，但会后鲁迅亦一起签名。牛兰夫妇于7月17日获准保外就医。是年10月15日，陈独秀在上海被捕，不久押解南京。10月23日，柳亚子与蔡元培、杨杏佛、朱少屏等8人，联名致电国民党当局进行营救。次年4月陈氏被判有期徒刑13年，后因舆论压力，改判8年。1933年3月28日，廖承志在上海被捕。应何香凝之请，柳亚子奔走救援。他亲自前往法庭旁听，陪同正患心脏病的何香凝前往市公安局交涉；31日下午第二次审讯结束，又与著名律师吴凯声等跟随囚车一起前往市公安局坐索交保。当天晚上，廖氏由柳亚子、何香凝等具保获释。是年5月14日，左翼作家丁玲、潘梓年在上海租界突遭特务绑架。5月23日，柳亚子与蔡元培、杨杏佛、胡愈之、洪深、邹韬奋、叶圣陶、郁达夫、陈望道等联名致电国民党当局。电文有云：“比闻著作家丁玲、潘梓年突被上海市公安局逮捕，虽真相未明，然丁、潘二人在著作界素著声望，于我国文化事业，不无微劳”，“尚恳揆法衡情，量予释放。或移交法院，从宽办理。”丁玲于3年后获释，奔赴延安。1934年2月27日，李少石（中共党员，廖仲恺、何香凝之婿）在上海被捕。柳亚子尽谒国民党四元老，与章太炎、蔡元培等共同具保，要求释放；虽未奏效，但仗营救之力，未被杀害，抗战爆发后获释。1935年2月，左翼作家田汉、阳翰笙和杜国庠在上海被捕，后押解南京。由于柳亚子与蔡元培等的竭力营救。于是年10月被保释出狱。软禁南京。是年4月，著名女作家谢冰莹在日本东京，因拒绝前往欢迎赴日朝拜的伪满洲皇帝溥仪被捕入狱。柳亚子立即拍发两封电报，一封致中国驻日大使，一封致中国留日学生监督处，请设法营救。两周后仍无消息，又请于右任、邵力子共同出面，二次致电。3周后，谢氏被保释出狱。

  柳亚子倾力投身这一系列营救活动，有其深刻的思想基础。

  首先，柳亚子是孙中山先生的忠实信徒，他始终坚决拥护孙中山手订的三大政策。在长期的共同战斗中，他深深认识到共产党人、左翼作家及进步知名人士是革命和进步文化事业的中坚力量，他与之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早在国共合作的大革命时期，柳亚子所主持的国民党江苏省党部，堪称国民党人和共产党人亲密合作的典范。在此期间，他结识了毛泽东、恽代英、沈雁冰、侯绍裘、杨之华等诸多著名共产党人，并与其中不少人一起前仆后继，并肩战斗。1926年5月，他在国民党二届二中全会上，坚决反对蒋介石提出的排斥共产党的“整理党务案”，甚至在会议尚未闭幕之际赶回上海，向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陈独秀提出了加入中共的请求。柳亚子与新文学作家的交游，始自1923年新南社的创建。大革命失败以后，以鲁迅为主将的左翼文化战士，高举革命文学大旗，反击国民党当局的文化围剿，掀起了朝气蓬勃的左翼文化运动。作为当年的南社盟主，柳亚了在此期间除发起组织南社纪念会，还与驰骋新文坛的诸多旧故新知，一道参与战斗。柳亚子撰于1931年8月的《新文坛杂咏》七绝10首，对于包括鲁迅、郭沫若、沈雁冰、田汉、蒋光慈、阳翰笙、叶圣陶、谢冰莹、丁玲在内的当时活跃于文坛的10位作家的创作及其对新文学发展的贡献，以诗的形式作了中肯评价和热烈赞颂，当这些社会中坚和文化斗士身陷囹圄之际，柳亚子怎能不尽心竭力奔走救援？

  其次，柳亚子吸取了大革命失败的诸多血的教训。“四·一二”政变中，国民党江苏省党部的干部几乎全军覆没。侯绍裘、张应春、刘重民在南京惨遭杀害，黄竞西殉难上海，宛希俨就义南昌，李一谔被害金山。柳亚子深深感慨：“旧人星散，往事如烟，每一念及，辄为回肠荡气而不能自已”其中，他感触最深的是张应春烈士。当年，张应春由他一手推举，成为国民党江苏省党部妇女部长，不久加入中共，成为江苏革命妇女运动的主要领导者。清党事起，柳亚子自上海经由杭州返回黎里，获知张不久远去南京，为此心急如焚，正欲飞书捉归，却遭5月8日夜半之难。在日本获悉张应春遇难噩耗，柳亚子常常为此事痛惜不已。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面临十年内战这一白色恐怖时期，眼见国民党当局故伎重演，柳亚子从愤慨和自责中奋然而起，竭尽奔走救援。

  柳亚子是中国“近代稀有的爱国者”。他在三十年代参与的一系列营救活动，目的在为国家留英才，为革命存实力。从这一侧面，亦反映了他伟大的爱国主义精神。通过一系列营救活动，柳亚子进一步认识国民党当局的反动本质，为他于四十年代初与国民党当局分庭抗礼以至彻底决裂，于四十年代末参与组织创建民革，公开打出反蒋旗帜打下了思想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