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江城 从五里二十七步开始长大

　　上下千年，屋脊上日月交替。

　　雨打芭蕉，吴江古城从记忆的远方，慢慢向我们走来。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中间有吴江。这话现在非常形象和时髦，一是足见吴江地理位置的优越，二是吴江足以与苏杭媲美。而孩提时的我，只是觉得，吴江上不如天堂，下不及苏杭，苏杭中间夹着一个小小的吴江。

　　记忆中的吴江城，天可怜见，虽说是东南西北四门俱全，但从北门徒步走到南门一刻钟足矣。我常为吴江的狭小纳闷，于是请教我心中的偶像———爷爷。爷爷捋着山羊胡子，给我讲了个故事：那是在很多年以前，一位七品芝麻县官，奉着上峰的命令，建造吴江城池。每日里，他花天酒地，昏天黑地，将造城墙的钱花了个八九不离十。突然上峰要委派钦差大臣来吴江验看城池，这可急坏了县官老爷，他脑瓜子一拍，动出了一个坏脑筋：召集民工夜以继日挑土筑城，建造了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吴江城。钦差大臣到了，白天他与钦差周旋，好酒招待，佳人相陪，名画相赠。到了夜晚，趁着夜色，他派人打着火把，用八人大轿，抬了钦差大臣满街乱转，东南西北四个门，看了一遍，钦差十分满意地向上峰交差去了，而留给我们的却是这座小得不能再小的吴江城。有史料载，吴江城周长五里二十七步，换算成米制则是2518米。

　　记忆中，当时城内最热闹之处是“仓桥头”，俗称“小仓桥”，即老中山街中段。小仓桥两面仅有鸿运楼茶馆、鸿济堂药店、糕团店、烧饼店、杂货店、照相馆、烟杂店、铜匠店各一爿和一家戏园子、两家糖果店。到得春节，这一段吴江的“南京路”被着着实实挤得水泄不通，所谓的“人轧人”，即人与人之间前胸贴后背。

　　回忆那时，我常常会想起中山街上的煤球厂。粗重的轧煤球机上面堆积着洒了水的煤屑，随着机械的带动，煤屑通过模具链的挤压，形成一个个椭圆形状的老式煤球，那是最原始不过的了。即使这样，我常常背着书包，在煤球厂门外看得耽误了上课时间。前年我有机会去一家外资厂参观，是做IT线路板的。进车间穿消毒服，戴口罩。焊接、打孔都是机械手操作，自动控制程度之高，叹为观止。

　　西门，更是当年孩童们望而生畏的地方，城外茅草丛生坟堆林立，解放初期更是临时刑场的首选地。孩子们即使结了伴，也只敢到城门口张望几下，赶紧逃回城内。因为再往西去，那就是太湖了，太湖里是有强盗的。

　　向城西的拓展，要得益于部队农场。部队在西门外，建了一处养马场，周末部队放露天电影。那时，文化生活枯燥，能看上一部电影，简直是一种奢侈。太阳还有两竹竿，人们就已掮了板凳，抢先在场内占地盘，熬上三四个钟头看上一部电影，还大呼“值”。如今，能有几人去光顾影剧院呢？

　　记得念初一时，我参加了拆城墙的战役。那是1958年。

　　城墙的拆除拓宽了吴江城区，同时将吴江从禁锢中解脱出来。北城墙填入外城河形成了以后的通余路；东城墙的平整就有了现在的公园路；西城墙的拆除，使吴江城有了向西延伸的空间；而南城墙夷为平地，让东门和盛家厍融入吴江城区。

　　吴江的足迹在此前是细密而又步履维艰，尔后则显得越发粗豪而又明快。

　　227省道，孩提时只知道是公路，公路上有汽车。那时候能见到汽车已经是件值得夸耀的大事件。偶尔中山街上停一辆卡车什么的，围满“小把戏”。一旦开动，孩子们一窝蜂地跟随在后面疯跑。有时为了看客车，三五个小伙伴结成群，出北门站在公路边上等汽车开过。所谓的公路是泥质的上面铺了些沙子，客车一过，尘土扑面，这时，小伙伴们紧追不舍，还拼命地吸气，为的是闻那散发在空中的“好闻的汽油味”。如今的227省道，来去分道，车流量惊人，若要横穿而过，一要提神，二要耐心。省道也称交通路，已成为城市的一个组成部分。道路两旁商铺林立，北端有大象涂料、华渊电子、三联化工等较为大型的厂家，南边则有江苏大发电器市场、恒大装饰广场等专业集贸市场。

　　永康路现是城市中心，万亚广场坐落于此。60年前，此处名唤“白墙头”，一截老大的白色墙壁，画的是“光荣牌肥皂”广告。可记得“大禁”这个名词？这需要与“高墙头”联系起来。解放前后，它其实是座监狱，如今已是小商品的集散地———友谊商城。

　　下塘街的改造，最为显著的是街心花园。成片成片的建筑被推倒，整幢整幢的房屋被拆除，竟然在市河两边建造街心花园，当初吴江最为繁华的地段，却成了休闲游玩场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世间事谁人能料，道路狭窄，车堵为患，天天上演。但这里矗立起了吴江的标志之一———“思鲈石”。

　　往西，西塘河改造；往西，鲈乡路形成；往西，仲英大道新建……

　　往北，江兴路；往北，江陵路；往北，瓜泾路……

　　往南，流虹路；往南，笠泽路；往南，江厍路；往南，学院路……

　　往东，交通路；往东，运东大道……

　　前年的一个秋夜，友人请我到庞山湖一家饭店吃饭。饭后，我走出饭店，只见主干道上霓虹灯五光十色，人山人海，我不由想起了小时候过春节，中山街上的“人轧人”的情景。笔者时有机会到城区周边走走，头一遭去柳胥村，我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商铺林立，超市、酒楼、书店……应有尽有，比我记忆中的吴江老城不知要繁华多少倍。而三里桥村、花港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城区道路的建成和延伸，村寨的繁荣和拓展，吴江已迈开大步。

　　吴江这座具有1100年历史的老城，在漫漫的时间长河中，流逝去多少风华岁月，铭刻下几多人间沧桑；从1949年起步，春夏秋冬，经过了60个轮回；吴江这座重奏60载新曲的新城，正在日新月异地发生着变化。

　　垂虹桥、仙人洞、鲈乡亭、石子路、神皇庙……岁月流转，物换星移，陈迹都已成为过去，回想当初颇感流连，其中包藏着我们的童年，但家乡在延伸，吴江正前进，正以轻捷而又矫健的步伐迈向未来。